“柳儿今天很失落啊……”
顺利结束了一天工作的赵杉城,从回家起就发现女儿的心情不太好。柳儿心情不好的时候,就喜欢一言不发地黏在她父亲的旁边。
晚饭以后,赵杉城照例躺在沙发上,看着电视里的新闻。柳儿没有回屋去学习,而是靠过来,坐在了他的身边。
“呐……爸爸。”柳儿支支吾吾、轻言细语地说。
“什么事啊?”赵杉城拿着遥控器,抬手关掉了电视。
“呃,没……没什么。”柳儿的脸色发烫,尽管父母一直陪着她长大,她也难以把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说给父亲听。
“不是要跟我提转学的事情吧,我不会同意的噢!”赵杉城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,但他通过柳儿的反应猜出了一些端倪。近半年来柳儿一直维护着的完美少女形象,大概是由于一次疏忽,在别人面前崩塌了。
“才……才不是!我可不是要转学……只是有一个人听到了,而已……”柳儿心里蛮没底地说,王梦听了这话估计是要生气的。
赵杉城看到女儿在摆弄手机上的社交软件,其中有一个叫“芳圆”的联系人,柳儿对她发出去了几条消息,但都是未读状态。
“别想这个了,爸爸来给你讲一个过去的故事吧。”赵杉城扶了扶眼镜,用宽厚的手掌拍了拍女儿的肩膀。
“你是个一路坦途走向成功的人,我不是很想听你的故事。”赵柳儿说。她觉得自己的父亲太成功了——从贫困山区走向部队,服役期间节节晋升,下海转业又喜报频传——当然这只是表象而已,节节晋升的军人不会下海,喜报频传的工人也不会为了工作离开妻子住在出租的房屋里。
“我在部队经历的事情,想必你还没有听我说过吧。”赵杉城说,他觉得这时候应该点一支烟,可是他从来就没有吸过烟。
“嗯。”柳儿点点头,有点好奇父亲要讲的是什么故事。
“那我就开始讲了——
“我在部队的时候经历过很多丢脸的事情。事情的源头是老兵老将自视资历较高,对军队规则比较熟悉,总是使唤和欺负新兵。
“我还入伍没多久,我的排长就给了我一些零钱,让我帮他去外面买烟。当时我还不知道营区内有禁烟条例,等我拿着一盒烟回到营区时遇见了巡逻的连长,在受盘问时把排长供了出来,导致我们两人都被通报批评。从那以后,事情就有点不一样了。
“排长开始在训练时有意地出我洋相。对我参与的训练装没看到,让我当众加练也就算了,最可怕的是站姿的时候故意路过我的身边,假装不经意地踩我的脚,一旦我哼出声了,他就很气愤地喊:‘一个大男人居然怕疼!’这声音整个队伍都能听到。
“后来我慢慢发现,只把自己的训练做好,别人是根本不会领情的,部队外出时,我找到机会用自己领到的补助费请排长吃了顿大餐,在饭桌上化解了冲突,这才使得他对我的刁难结束。”
柳儿静静地听着,直到父亲的故事告一段落。赵杉城看着女儿若有所思的表情,微笑着继续说道:
“这世上有些人就是不合理的存在,他们会在你不想要的地方出现,会不理会你的行动。这时候能做的不是逃避放弃,也不是做好自己让别人去说,关键是想办法对待那个人,你才有机会发现,某些事情可以轻易地解决。你身旁的同学可比爸爸的战友亲近多了,不用学老爸的做法,用你喜欢的方式处理就行啦。”
这套理论听起来有些老气横秋,但也使柳儿重燃了一些对明天的希望。说实话,她太不了解芳圆了,尽管两人平时有过不少交流,但是对芳圆目击自己放屁景象后是否会说出去还是心里没底。对方逃跑和消息不回的反应更是加深了柳儿的这种恐慌。她深吸一口气,红着脸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父亲。
“别总往不好的方面想,人家不回你消息可能是因为写作业的同时家长把手机收起来了。”赵杉城安慰她说,“快去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吧,留一点时间让事情慢慢发展。”
柳儿叹了一口气,回屋学习去了。
大天朝的高中生还是逃不过作业的困扰啊。
晚上十点,赵柳儿的信息还是没有人回。试着打了打芳圆的电话,也是无人接听。
倒是第二天早上到学校时,芳圆急匆匆地找来了:“一起去厕所吧!”
柳儿跟着她来到了厕所的隔间,正是一个适合说悄悄话的地方。
“昨天让你难堪了,真是对不起!走的时候我把手机落在学校了,今早才想起来。”芳圆鞠躬道歉似地解释说。
原来是逃离案发现场时太紧张了,以至于忘记带手机回家了啊。
赵柳儿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声誉,所以她免去“哎呀呀”“没关系”之类的客套,直接询问芳圆:
“那么,你会帮我保守这个秘密的吧?”
“秘密?噢噢!原来是秘密吗——”感到芳圆喊的声音太大,赵柳儿连忙竖起食指,示意这个冒失的姑娘闭嘴。再三确认了周围没有别人在听以后,柳儿有些不快地说:
“当然是秘密啦!你以为我平时的生活就是昨天你看到的那样子吗?”她嘟起小嘴,忍住心里涌起的一阵恶寒。见到对方还是一脸疑惑,赵柳儿继续说:
“人家在学校的同学面前从来不会放屁。昨天被你碰见,算是我的‘严重失误’。我明白自己的臭屁可能会影响到同学们的健康,所以才总是憋起来找不为人知的地方释放。我不知道保守一个秘密对你意味着什么……但是守住它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。”
“明……明白了。”芳圆叹了一口气,“以前我还以为我特别地了解你,是我不好,都不知道你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。”
预备铃响了。两人离开厕所,到各自的班级参加早读去了。
然而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地从芳圆心里溜走。昨日她领教了赵柳儿臭屁的威力:这是能三四发就填满整个教室,熏得人头晕眼花、恶心想吐的恶臭气体,超出了她词汇量可以形容的范围。莫非之前的老鼠洞事件就是她搞的鬼?昨天闻到的气味还真跟那天老师拖堂时有些相像,而且放学时还隐约听见了柳儿的尖叫。
讲台下躲藏的老鼠被发现时可都确认死亡了呀。
她发现自己有点害怕赵柳儿,如果有一天,她的头部正好对着柳儿的屁股,赵柳儿又有意要朝她放屁的话……?
还是不要激怒赵柳儿,慢慢疏远她比较好。
这之后的几天,芳圆都没有主动去找过赵柳儿,一周的时间很快结束,疏远赵柳儿的第一个周末就要来了。
芳圆独自漫步在人来人往的太极市街头,在一家新开业的韩式烤肉自助餐馆楼下停住了脚步。周五下午朋友分给她一张烤肉自助的招待券,到了约定的时间却说家里有客人来不了了。十分扫兴的她只好一个人进店吃午餐了。
招待券的价格优惠很给力,就算只有一个人用餐也只付了三折的价钱。芳圆选了一只靠窗户的双人桌,盛了一碗冰沙,又拿来一份小牛排放在电磁炉上烤。她在等待肉类烤熟的过程中四处张望,这一望竟然发现,在学校里避之不及的赵柳儿居然就坐在她的邻桌!
女孩子虽然会为了避免发胖刻意限制脂肪的摄入量,但私下里也不讨厌烤肉这种油腻的东西,芳圆来烤肉店参加酬宾并无什么不妥。然而赵柳儿是个例外:她在炉板上摆满了肉片,烤得香味四溢,还正对着盘子里层层叠叠的肉片肉块吃得正香,桌子的角落上还有三四只未开封的肉类冷藏盒。这样的场景一看就能知道,她根本没有限制脂肪的摄入量,反而是烤肉美食的狂热粉丝。
刚把一块烤肉送进嘴里,赵柳儿就注意到有谁在看着她,一抬头发现又是芳圆,突然感觉世界失去了希望。
她只得尴尬地笑笑:“誒……嘿?”
现在该怎么办,是收拾东西坐过去和她聊天吗?还是装作不认识单人单桌地吃完?如果再不聊点什么的话,估计两人的友谊就要走到尽头了……两人的脑海里同时蹦出这样的问题。
啊呀呀,芳圆坐过来了。
尽管芳圆想要慢慢疏远赵柳儿,但这一次又怕她“生气”,只好乖乖坐同一桌,陪她聊天解闷了。
“那个……你的饭量还真大呀。”为了避免这不争的事实继续令人尴尬,芳圆不太礼貌地说。如果柳儿能因此讨厌她就好了,如果这样的话她能躲开柳儿就好了。
“不是不是,我今天精神不太好,一不小心就点多了,嗯!”赵柳儿的脸颊红得像个熟透的桃子,她手忙脚乱地指着旁边还未开封的三盒鲜肉:“还好碰上了熟人,可以为我分摊一下,不然就要交浪费食物的罚款了……”说着就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纯洁模样。
“真没办法啊,我来帮你吃吧。”芳圆说着拿起筷子,从柳儿的餐盘里夹起一块小牛排。她明显地看到柳儿咽了一口口水,眼睛还一直盯着那块被盗走的小牛排。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,柳儿也是这个样子,食物被抢时嘴上并不抗议,却直勾勾的盯着你看。
芳圆觉得现在柳儿的目光是贪婪的、邪恶的,这样令人怜爱的目光背后却是把自己生吞活剥了的企图。她一下子就被柳儿的目光震慑住了。
柳儿慌忙把视线移开。好让对方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在乎,紧接着又夹起一片烤肉放进嘴里,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。
“你觉得这家新餐厅怎么样?”柳儿说。
“挺好的呢,因为是开业初期,食材都是很新鲜的。”就像平时一样,芳圆搭上赵柳儿的话。
“时间久了,就能吃出特有的口味了。”柳儿像个美食家一样的说。
“嗯嗯,说来你们班新调来的老师……”
“那是代课老师啦,原来的刘老师生病了,他是教……”
话题开始进行下去,用餐最终在比较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。
柳儿在芳圆来了之后,就没有再去拿过新的食材。然而在饭毕芳圆去洗手间的时间,她偷偷地跑到前台,以下星期日一定会再来为条件,软磨硬泡地拿到了又一张优惠券。
从店里出去的时候,赵柳儿想打个饱嗝。
她的饱嗝和她的臭屁不一样,并没有什么令人不快的气味,只是每当她享用完自己喜欢的食物之后,都喜欢打一个满足的饱嗝。
“嗝~”
在芳圆没注意的时候,柳儿偷偷把嗝打了出来。今天的嗝份量有点不足,因为剩下的分量都被芳圆到来后吃烤肉吃掉了。
芳圆这时刻还在想关于赵柳儿的事情。
她本以为柳儿会把两个人的分量吃完,现在却有点动摇了,似乎柳儿多拿来的一份是专门给谁准备的一样。不过既然赵柳儿会产生那么恶臭的“某种气体”,那最危险的时间就是午餐之后吧?
于是芳圆开始急于和赵柳儿分开。她问了问柳儿的行程,却发现对方要去上数学补习班,所在的位置恰好和自己的小区在同一家属院。
——怎么会有这种事啊?该假装方向不同然后绕开她吗?但是如果说了再见之后,在回去的路上又恰好碰见,那岂不是很尴尬了。
“好巧好巧,我家就住在那附近,我们一起去吧。”
——我还不相信她会在大街上、在我面前公开排气。
两人走到一条幽长昏暗的小巷前,芳圆不假思索地拐了进去。
“走这里真的没问题吗?”柳儿有点担心这种脏乱幽暗的地方。
“没问题的,我天天经过这里,也没有碰见过什么人。”芳圆拍拍胸脯,她已经从这里经过很多次了,为了早点离开柳儿,绕点近路可算不上什么。
两个女生在这破烂幽暗的小巷里肩并肩地走着,一路上没有出声,也没有四处张望,但还是引起了有些人的注意。
箱子旁的车库里,三只贼溜溜的眼睛正透过一人高的小窗户盯着这两个女生看。
赵柳儿留着单马尾,还穿着很塑身的米色上衣和黑色牛仔裤(虽然她自认为只是便装),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引起了三双眼睛的注意。
“老大你看,那个天天经过咱们巷子的女孩儿,今天带了一个更标致的小妞过来!”一个面孔脏兮兮、胡子拉碴的男青年说。
“早就跟你们说过,要放长线钓大鱼,如果咱几个一开始就把那女的吓跑了,这么漂亮的妞儿也不会跟着她进来了。”一个带着头巾的男青年双手呈扩目状,很夸张地舔了舔舌头。
“这妞长得真的漂亮,瞧她浑圆挺翘的屁股,牛仔裤都快装不住了——吸溜。”最后一个有点肥胖的青年也舔了舔舌头,附和看似是三人组老大的头巾青年的意见。
“恩恩,这小翘屁股真的不错,可以算得上是极品了。颜值也不低,单马尾萌妹!”头巾青年继续说。
“胸有点不好,如果是巨乳类型就更好了。”胡子青年扶了扶下巴。
“胸又怎么样了,我就喜欢这种C杯的。更大一点的走起路来就晃来晃去,恶心死了。”头巾青年摇摇头。
“恩恩,老大说得对。”胖青年附和头巾青年道。
两人慢慢走远,从窗户的视野中消失了。
顺带一提,赵柳儿她们走过的是一条“几”字形的回廊,三位男青年居住的车库从窗子可以看到她们进来的方位,门却开在另一边她们要出去的位置。
果不其然,两个女生从小窗那边消失后,又向门的这边走来了。
“上不上?”胖青年欣喜难耐,握紧了拳头。
“当然是上了!你看看那漂亮的,一脸神经兮兮的表情,如果我们放过她,兴许一辈子都碰不上下一个了!”头巾青年走了过来。
“那她该不会是练过或者是带着什么东西防身吧?”胡子青年小声问。
“没有没有,我仔细看过了,万一是练过的,老大我也能帮你们治住她。”头巾青年气势十足地说,摆手示意,大家行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