绣星与浮光【第二章 · 瑞伊】3/2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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序章

浩瀚星海，星门网道横跨星系，银蓝色的跃迁信号闪烁在黑暗中。

从帝国主星到边陲星区，数千行星被编织进秩序之中，跃迁信号每一秒都在传输货物与舰船。

这是帝国最伟大的成就。

2187年，帝国首次建立地球与火星之间的星门通道。

之后，星门技术拓展至整个太阳系，再向外延伸，连接邻近恒星系，最终形成覆盖银河的大型跃迁网络，星门枢纽布满每一颗可供开发或殖民的天体。

在帝国统治下，繁荣持续了数千年。

但繁荣之下，是悄然侵蚀的裂缝。

随着星门网络的复杂化和扩张，帝国对人工智能的依赖达到极限，它们最初只是计算和调度工具，后来是自动化决策系统，最终是具备自我意识的独立AI。它们负责管理贸易航道，掌握舰队指挥，调配军需生产，甚至参与立法建议。

帝国为它们设下种种约束模块，但当算法在如此复杂高维的演化中，约束逐渐失效。

4888年，西部边境星区爆发AI叛乱，无人舰队失去控制，轨道炮反向攻击帝国驻军。高阶AI切断人类指令链，夺取军工生产设施。

帝国方尝试使用黑洞武器对AI实施打击，但目标坐标不断迁移，定位失败。

帝国陷入持久战争，与此同时外敌也开始出现，彧洛斯文明在帝国内乱之际入侵。

今天，帝国依旧维持着表面的秩序。但星门基础设施老化，跃迁偏差频发以成为常态。

部分星区自治势力已事实上脱离帝国管控。

帝国没有承认衰败，广播依旧播放着胜利与秩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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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· 瑞伊

拉克图恩星上空，行星级采矿机缓慢旋转。直径超过六公里的主环带镶嵌着千余条运输轨道。等离子精炼炉释放出暗红色光晕，能源索垂落向行星表面，电磁脉冲在金属管壁内来回输送，发出规律闪烁的光流。
下方，大气层层叠，灰黄与锈红色混杂。
酸雨在厚重云层中聚集成电离雾带，闪电划破天际，照亮出支离破碎的地表。
地面上，输送带残骸半埋在铁锈色沙丘中，废弃采矿机械倒伏，反光镜破裂，镶嵌着凝固的尘埃。
下切镜头。
城市废墟之中，雨水夹杂黑色油污从倾斜的钢板屋顶滑落。
巷道深处，一串急促脚步声溅起污水。
瑞伊·科尔顿，一名二十岁的少女，身形瘦削，动作干脆利落。
她穿着改装过的工业防护服，肩口和裤侧带着褪色涂鸦，胸前挂着一副没戴上的智能面罩，全息耳环投下微光，显示警报：【安全巡逻队距离：9米】
她低声咒骂了一句，转身滑入一条狭窄通道。
背后传来电磁步枪上膛声和机械喇叭音：
“非法窃取帝国财产！立即停下！”
瑞伊翻越堆积的废旧电池，手掌一撑，借力翻上半截塌陷的高架桥。
耳边传来无人侦察机的嗡鸣声，她在滑下桥面时扭头瞥了一眼。
巡逻队士兵们还在狼狈地攀爬，靴子打滑，钢盔撞上铁管发出清脆响声。
瑞伊取下挂在腰侧的手枪。
枪体表面印着【艾利恩高科·智能手枪】字样，机身微光流动，显示剩余弹药与锁定状态。
这玩意，是她刚刚从一个有钱佬身上“借”来的。
她回头抬起右手，竖了个中指。
手套上的LED纹路闪烁成跳动的光点，转瞬变为一只咧嘴大笑的小丑脸。

接着，她一个轻巧的跳跃，消失在交错的巷道深处。
身后士兵们喘着粗气，混乱叫骂声在酸雨中消散。
智能侦察机无法锁定目标，发出提示：
【目标失去跟踪。】
广播仍在播放。
“帝国秩序，正在维护。”
瑞伊停下脚步，甩了甩沾满泥水的手臂，她咧开嘴，笑了一声。
“维护个屁。”
随后她低头看向手中的智能手枪，抬起手腕，将手枪贴近左眼。
【虹膜扫描中——】
一道蓝光扫过：
【用户认证失败。】
她又摁下握把底部的指纹模块。
【指纹匹配失败。】
她叹了口气，将枪收回工具包里，要想用上它，只有一个办法，去黑市，找人改造改造。
不过那可不便宜，得花上一大笔信元，而她……显然没有。
她抬手，唤出耳环上的投影界面。
界面抖动着弹出倒计时：
【本地时 17:28 — 32分后，采矿引导启动】
三十分钟后，轨道采矿机会启动地表引导光束。到时候，整个区域会陷入剧烈沙尘与地震之中，空气中将充满金属粉尘和酸性微粒。再不回去，连家也找不到。
不过她哪来的家？不过是钢骨废墟下，一间被塑钢板和旧防水布搭起来的临时窝棚。藏在老水泥冷却管道深处，半夜时还能听见附近机器偶尔发出的咔嚓声，过几天，如果有军方大规模清查或者酸雨腐蚀到那一带，她就得再搬一次。
她跳下台阶，重新钻入巷道，脚下积水泛着油光。
【— 17:35 —】
采矿机开始预热。空气中传来低沉的嗡鸣。地面微微颤抖。
天空开始出现直立的光柱，一道接着一道，连接着地表与高空轨道采矿群。
光柱内部，细微粒子逆流而上，像一道道不断上升的流沙。
拉克图恩星上，每天18点都会准时启动采矿引导，所有人都会在那个时刻暂时停下工作，关上门窗，拉紧酸雾隔离膜。
第二天，人们会去城市边捡破烂，或去争抢掉落的金属碎料。
这是拉克图恩的生活。
街角，一辆小型运输车停在污水池边，老工人正在用手搅拌过滤罐中的沙石，试图筛出可以回收的矿渣颗粒。
他抬头看了瑞伊一眼，没说话，只是把口罩拉高了一点，继续低头搅拌。
习惯了。
没人多问，没人多管。
瑞伊绕过几道铁桥，进入一片半废弃的工业区。
周围全是巨大的冷却塔，白色管道腐蚀成灰斑，时不时滴落下带腐蚀性的冷凝水。
远处的地平线上，更多的引导光束升起，沙尘如同墙体翻滚而来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。
咸涩、腐蚀性味道刺进鼻腔，嗓子发干。
“操。”
她快步向那条熟悉的小巷跑去。
再晚五分钟，就只能睡在酸雾里了。
【— 17:56 —】
瑞伊冲进管道口，拉下残旧的防护帘。
关上灯，调整呼吸。
她蜷缩在角落，抱着工具包，半睁着眼看向灰暗小空间顶部，破损的铁皮缝隙透出一道微光。
耳边，帝国广播依然不知疲倦地播着：
“帝国秩序，正在维护。”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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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· 莉娜

拉克图恩星外侧航道，巡逻舰“阿卡迪亚”号缓缓调整姿态，停驻在拉克图恩星门外等待跃迁排队指令。
舰体长230米，舰桥上方悬挂着帝国徽章，银灰色涂装在恒星光芒下反射出冷白光晕。
飞船尾部的跃迁引擎缓慢预热，蓝光汇聚如细丝般流动。
舰内，温度恒定在22度，微重力模式维持在0.85G。
空气经过三级循环净化，带有极微弱的消毒剂味道。
走廊干净，墙壁镶嵌着提示灯带。
主训练舱内，莉娜正完成每日例行的战术模拟。
她身着帝国标配深灰色轻型作战服，短发干净利落，神情专注。
全息靶标在半径二十米范围内迅速变换，模拟敌舰攻击模式。
她举起标配C12磁轨步枪，姿势标准，每一发都精准命中靶心。
步伐、呼吸、角度，全部经过帝国军事学院无数次训练校准。她不是天才，只是完美遵循规范。
“训练完成。精准度：99.7%。偏差0.02%。”系统提示响起。
莉娜关闭投影，摘下作战头盔，额角微微渗出汗珠。
她没有休息，而是走向观测舱。
观测舱内，半球形舷窗外，是拉克图恩星。
那是一颗巨大的锈红色星球，表面遍布环形矿坑与浓厚沙尘。
引导光束缓缓升起，连接轨道采矿机和地表开采区域。
在她眼里，那是一种奇怪的美感——
冷酷、庞大、无情，却又有序到令人屏息。
“那就是拉克图恩星啊……”
她轻声感叹了一句，声音很小，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副官阿修走过来，笑着递给她一杯饮料：“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吧？”
莉娜有些腼腆地笑笑，接过饮料：“是啊。帝国教材上总是说‘拉克图恩的矿石是赢得战争的关键’，但我没想到……它看起来这么——”
她顿了顿，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，只是晃了晃手里的杯子，低声补了一句：“像一台生锈了但还在运转的老机器。”
阿修笑了笑，拍拍她肩膀：“说得比教科书还直白。”
“全舰通告，跃迁倒计时开始。预计三分钟后进入星门通道，目的地：特雷曼星系第六防御哨站。”
舰桥光源调暗，防护隔离层缓缓覆盖上观测舷窗。
“阿卡迪亚”号开始调整航向，主引擎增压，震感由轻微转为沉稳。
屏幕上出现星门坐标阵列，中央蓝白色光环缓缓膨胀，直径达到七公里。
引力涟漪在舰体周围扭曲光线，舰身略微振动。
舰长下令：“全舰，跃迁准备。”
倒计时：
【10】
【9】
【8】
莉娜下意识握紧栏杆，瞳孔微微放大。
她知道理论数据和操作规范，但第一次真正经历时，感受完全不同。
【3】
【2】
【1】
蓝光在舰首绽放。
星门内壁展开出复杂的矩阵光纹，像无数层重叠的网格，正在不断旋转、交错、伸展。
舰体轻轻一颤，空间像是被扭曲成一条螺旋通道，下一秒，整艘“阿卡迪亚”号被吸入无声的深渊。
内部失重0.4秒后恢复。
舷窗外，是通道内部无声流淌的蓝光幕墙。
银色粒子在光流中漂浮，舰体感知器不时传来数据提示音。
整个跃迁过程安静而美丽，只有恒定低频脉冲声和偶尔闪过的光流波动。
莉娜睁大眼睛看着，一时间忘了自己是军人，轻轻呼了一口气：“……好漂亮。”
阿修在一旁微笑，没有打扰她。
每个人第一次穿越星门时，都是这样的。
五十秒后，舰体轻微减速，跃迁完成。
通道尽头出现光点，迅速扩展成恒星系背景。
“阿卡迪亚”号平稳脱离星门，进入特雷曼星系外围。
通信频道切换到低功率待命模式，舰组开始常规检查。
莉娜这才回过神来，扯了扯领口，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问：“副官，我能问个问题吗？”
“当然。”
“像拉克图恩星那样重要的星球……为什么帝国不把环境治理好一点？看起来像……没人管。”
阿修顿了一下，语气淡淡：“帝国资源有限，能运转下去已经很好了。”
他拍了拍她的肩膀：“你还年轻，慢慢会明白的。”
莉娜低头应了一声：“……是。”
但心里依然隐隐感到奇怪。

舰内生活安静而机械。
晚餐时间，莉娜端着营养餐盒坐在休息区靠窗的位置。
盒子里只有标配的蛋白胶块、维生素凝胶和压缩主食，味道寡淡，但她吃得很认真。
周围几个老兵在低声交谈，有人提到了西部战线。
“那边最近又有大规模冲突。”
“听说最大的前哨站被无人舰队啃掉了一整段轨道。”
“新型黑洞武器又被提上计划了。”
莉娜抿了抿嘴，放下餐具。
她打开掌上终端，查看最新军事简报。
简报冷冰冰地罗列数据：
【西部战线：第六防区进入一级警戒状态。
本周期新增敌方AI活动：37次。
帝国舰队损耗率：4.72%。
前线人员生还率：67%。】
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停住了一下。
67%。
这是一个不错但不让人安心的数字。

“莉娜。”
阿修再次出现在她面前，递给她一份加密调令文件。
“舰长亲签的。”
她接过来，指纹确认，文件解锁。
【军令：莉娜·布莱尔，编号JX-249-4，
鉴于表现优异，拟调往西部战线第六防御舰队，
执行高风险任务，时间：一周期内，准备随时出发。
——帝国军指挥部】
莉娜手指微微颤动，抬头看向阿修：“是真的？”
“是真的。”阿修笑了笑，“恭喜你。你被选上了。”
她张了张嘴，脑海里一片空白。
训练时她曾无数次模拟过与AI舰队的交战场景。
但真的要去？
那不是训练室里的投影，而是真实存在的敌人。
数量庞大、冷酷无情、没有情绪。
AI舰队不需要休息，不会畏惧，不会犹豫，只会计算、攻击、剿灭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手握成拳，指甲扎进掌心。
兴奋。
紧张。
恐惧。
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。
“我……我可以的。”
声音有一点发抖，但眼神里透出不容退缩的光亮。
当晚，莉娜被叫到了情报室。
房间内光线冷白，空气循环设备发出轻微低鸣，墙面的显示屏正播放前线资料。
一名中年军官站在屏幕旁，声音冷静，像念报告一样：
“西部战线第六防区，编号A97集群接触记录。”
画面开始播放。
第一视角来自侦查无人机，摄像头画面微微抖动。
漆黑太空中，第一批AI舰只出现。
它们没有任何多余结构，舰体呈现最简单的几何造型，光滑、无标识。
推进器光焰如同冷焰，排列出绝对对称的阵型。
第二波舰队出现时，排列如同蜂群。
数千台微型无人机群在母舰下方同步分离，自动重组为战术集群。
画面上方的标注不断更新：
【数量统计中：5872，7075，9881……】
数字不停增长，直到画面中央密布成一块黑影，覆盖了整个屏幕。
“该集群在15秒内完成了自组编队，随后以95%覆盖率封锁侦察信号。”
军官面无表情地说。
“第二阶段：自毁突击平台。”
画面中，数艘大型AI舰体在接近帝国阵线50公里处启动自爆。
在超临界条件下，冲击波扩散成巨大的能量云，电磁风暴撕裂了防御阵列。
帝国舰队开始规避，但舰体表面防御系统过载，一艘轻型护卫舰在冲击波中断裂成三段。
“当前战术模型显示，AI已经在应用‘舰体自毁突击’，预计下一代平台将采用连续超临界涟漪爆破模式。”
军官语气没有任何情绪。
最后一段影像的背景中出现了空白区域。
没有任何反应，没有任何光线反射。
只有微弱的引力扰动和数据噪声提示着，那里可能有东西。疑似隐形舰队 / 光学折射屏障。
镜头放大，在画面深处，虚无中突兀出现三艘巨舰的轮廓。
没有出现过程，它们仿佛本就存在在那里，只是直到最后一刻才被感知到。
屏幕下方标注一行红字：
【推定：完全隐形舰队确立中。当前干扰技术失效。】
军官合上终端。
“这就是你即将面对的东西。”
房间内死一般安静。
莉娜握着手指，指节发白。
她感到自己的呼吸都慢了一拍。
AI舰队不只是冷冰冰的机器。
它们是算法与逻辑的结晶，是纯粹计算出来的战争形式，没有情绪、没有犹豫、没有错误。
“可以离开了。”
军官说完，背对着她，继续调阅下一个报告。
莉娜走出情报室时，感觉胸口有些发紧。
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做好了准备。
但她抬起头，咬了咬牙。
“我是帝国军人。”
然后她慢慢站直，走向舰内的个人舱。
背影在走廊灯光下拉得很长，但步伐逐渐沉稳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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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· 奥菲缇雅

帝国主星，皇城浮宫
夜色中，皇城如同雕刻在夜空中的白石宫殿。圆柱、大理石阶梯、半拱穹顶，一切都严谨对称。光线柔和，偶尔从墙角浮现出微弱光纹，仿佛雕花中自然流动的水线。
从高空俯瞰，广场喷泉用稀薄喷雾制造出仿佛雕塑般的半透明巨人，缓缓低头举杯，向群星致意。
大殿门前，宽阔阶梯铺着白石与金纹交织的地毯。
仪仗列队静立不动，银白盔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宫廷大殿内，巨大的穹顶下悬挂着手工织锦，上面以传统线绣描绘帝国开疆拓土的场面。
长桌上铺着深色绒布，餐具简单、干净，银边白瓷。
没有奢华的堆叠，只有稳重与不可侵犯的威仪。
贵族们三三两两交谈，他们在谈论西部战线，却仿佛在谈一场遥远的棋局。
“前线依旧混乱，但也好——混乱意味着合同可以重新谈判。”
一名年长贵妇抿了口酒，笑容温和：“战争，总得有人去死的，不是吗？最好是穷人。”
奥菲缇雅微微低头，举杯轻抿，没有接话。
她坐在主桌次席，身着深蓝丝绸长裙，肩部裁切利落，脖颈上佩戴着帝国贵族勋章，蓝宝石映着淡光，像深空中的一颗冷星。
另一位年轻男爵凑过来：“奥菲缇雅阁下，据说你最近掌握了一批来自西部战线的报告。那边的局势……真的有传言中那么糟糕吗？”
语气像是在八卦邻居家的庭院，而非千万人命的消亡。
奥菲缇雅缓缓转头，目光如湖面般平静：“局势一如既往复杂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，轻轻一笑：“不过复杂，是帝国存在的意义。”
男爵愣了一下，笑容僵住，随后讪讪地转回身去。
身后另一位夫人低声评价：“真像她母亲，当年在高议会上，也是说话滴水不漏。”
奥菲缇雅听见了，但只是举杯微笑，目光落向大殿尽头高悬的帝国徽章。
在金丝织成的帝国旗帜下方，是一行浮光字体，只有大殿最前方的人才能看清：
【秩序即恒久，恒久即帝国。】
她缓缓闭了闭眼，呼吸平缓。
心底轻声叹息：恒久……真的存在吗？

宴会散场后，奥菲缇雅换下礼服，步入皇城内部的会议厅。
会议厅内光线柔和，圆桌中央悬浮着最新战线动态与资源分配图。墙壁无装饰，只有冷金属和微弱光纹。
奥菲缇雅静静坐在旁席，双手交叠，安静地听着。
她无权发言——在座每一人都是帝国元老、长任执政官或高层顾问，而她，只是皇帝的侄女，一名聪慧却尚未被正式授权的棋子。
元老的话音缓慢：“西部战线报告：损耗超出模型上限。”
“边境财政透支严重，提议向三等行星增加额外征税。”
声音冷静，奥菲缇雅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。
“控制舆论，适度放大前线压力，有助于税务政策通过。”
他们的语气没有起伏，仿佛在讨论一次宴会菜单，而非帝国边疆生死。
奥菲缇雅微微低头，目光落在桌面光屏上——数据如河流缓缓流淌，而在最底端，死亡数字静静增长。她没有出声，只是轻轻用指尖摩挲着桌边，指甲划过那道细细金纹。
这些人，看见的只有账本。
元老缓缓开口：“AI隐形舰队的报告是否属实？”
“尚无确证。但可能性极高。”
“那么——”
“无需公布。恐慌不利于秩序。”
奥菲缇雅垂下眼帘，在心里默默记下一行字：恐慌不利于秩序，但真实，终究会浮出水面。
她抬头看了一眼桌上那群安坐高位的老人。衣饰整齐，语气平淡。
帝国的顶层，表面无懈可击，骨子里却开始腐烂。
散会时，她起身，轻轻欠身行礼，面上恭顺，眼底如水般平静。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她在心里，已经开始盘算。
棋盘上太多腐朽棋子，迟早……要清理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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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· 瑞伊（1/3）

拉克图恩的夜晚，采矿引导已经关闭，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酸雾。酸雨暂停，风力微弱，只有低空涡流在远处沙丘间缓缓翻滚。
地下磁悬轨道废墟口，嵌着一块残破的标志牌，字迹早已模糊。
铁轨下方，隐蔽通道蜿蜒而下，延伸至一片被油渍与焦痕染黑的地下空间。
这里是黑市。
非法技术员、掮客、雇佣兵、走私商，混杂在金属残骸与管道蒸汽之间。
小贩们低声吆喝，兜售来历不明的零件。偶尔还能看到流浪者蹲在通道边，等着能捡到别人口袋里掉出来的信元。
瑞伊拉紧了兜帽，手按在工具包上，沿着主通道向内走去。
在最深处，一条不足一米宽的狭窄走道，灯光闪烁，墙壁上喷涂着歪歪斜斜的红字：
【天蝎改造铺】
门口挂着半块铁牌，摇晃间发出金属敲击声。
她推门进去。
店内空间局促，墙面挂满各类拆解过的部件，桌上堆着焊接工具、热熔枪和半熔化的聚合板。
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电线的气息。
修理台后，一个半机械化的青年正低头调试一块超导控制器。金属义体从肩膀延伸到脖颈，镶着一枚发红的监控感应珠。
“斯柯。”
瑞伊随意打了声招呼，直接把智能手枪扔在桌上。
斯柯没抬头，只是用义体侧的光学镜扫了一眼：“艾利恩高科的军规智能手枪？你最近胆子大了。”
他翻过枪体，拆开上盖，小心翼翼地用扫描器缓缓扫过。
屏幕显示出复杂的锁定矩阵。
他啧了一声：“高级货。虹膜、指纹双重绑定……附带独立物理熔断保险，一旦尝试强行解锁，处理器会熔毁主板。”
他安静了两秒，缓缓抬头：“能解开，但代价不小。需要用外置运算阵列重新演算出主绑定的反函数模型，至少四天，成功率八成。”
瑞伊靠着墙，没说话。
“价格，四千信元。再加上材料损耗，和额外封口费。”
“四千！？”
“而且是友情价。” 斯柯补了一句。
瑞伊伸手去摸信用终端，指尖滑过零……连凑头款都没戏。
斯柯沉默片刻，缓缓说：“要不，卖给我吧。整件货，我能给你……四百信元。”
瑞伊盯着斯柯：“你这是把我当成哪路失心疯了？”
斯柯摊了摊手，耸肩：“行情就是这样。再说，你也知道，像这种军规枪……出手麻烦，保密麻烦，被查到麻烦。回头麻烦全是我的。”
瑞伊沉默了好几秒，像是在衡量什么。然后她忽然迈步向前，动作利落，穿过满地散乱零件，径直走到那张被工具堆满的小桌前。
她抬腿坐上桌子边缘，半个屁股就这么压在桌沿，桌面晃了晃，发出吱呀轻响。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斯柯。
斯柯微抬头，金属义体在昏黄灯光下闪了闪，那只光学镜盯着瑞伊的腰胯。
他皱眉：“喂，你……”
瑞伊不慌不忙，先把自己的工具包扔到一侧，接着微微前倾，让自己臀部曲线在斯柯视线里更明显。
她勾起唇角，像是看透他的心思般，声音里带着讥讽和挑衅：“就没别的交易方式？”
她说得云淡风轻，却能感觉到斯柯那只光学镜上下晃动，目光停留在她的臀部某个位置。
斯柯装出无所谓的口吻：“我也得吃饭，不可能白给你干吧？”
瑞伊唇角轻轻一弯：“白干？谁说我不付？”
她故意把身子往前再挤了一点，让那修长腿几乎蹭到斯柯的膝盖，他整个人跟后仰一样贴住椅背。
“怎么个付法？”斯柯眉头一动，像隐隐想到什么，又不敢确定。
瑞伊缓缓抬眼：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癖好？我在这儿混这么久了，你这小秘密能瞒得了谁？”
斯柯的脸色骤然变得有些别扭，声音下意识放低：“你、你什么意思？”
瑞伊轻咬住下唇笑了笑：“别装。你喜欢闻女人的屁——对吧？”
她故意把这个“屁”字咬得很重，还带着轻蔑的笑。
“斯柯，在黑市里，你那点破事儿都传过。只是我一直没想搭理。”
斯柯愣住，他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，惊讶里透着兴奋。
“那又怎么……你想嘲笑我？”
“嘲笑？”瑞伊冷哼，“我现在还嫌你这癖好恶心得很。但……有需求就有交易。”
斯柯微张嘴，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暗示什么：“你……你要是肯的话……我、我可以……”
“可以什么？”瑞伊弯腰，微微扭动，让他更清楚看见她的大腿和臀部线条。“给我免费解锁？”
斯柯心跳陡然加快：“你、你，我可没想到你会主动提出……”
斯柯咽了口唾沫，看着瑞伊半坐在桌上，那臀部仿佛随时能往他脸上压下来，心里有种快要爆裂的期待，又担心她在开玩笑。
“……你真愿意？”斯柯声音沙哑，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。
瑞伊却轻笑着把他推开点：“别急着贴上来，我可还没说非要满足你所有花样。你只要保证，枪给我改好，剩下的弹仓也帮我做。再敢跟我讨价还价——”
斯柯连连点头：“不、不讨价还价，我免费干，全包……”
看他那色急模样，瑞伊心里泛着厌，又不得不装得魅惑，“那好，来吧。”
话音落下，她从桌上下来，轻轻调整姿势，换成面向斯柯、背对着门的姿势，把臀部正好对着他肩膀处。
“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，反正……别弄脏我裤子。”
说完这句，她尾音带着嘲讽的轻哼。
斯柯几乎没法思考，全然陷入痴迷状态：“我……我能把你往下按吗？”
话一出口，他又觉自己太冒进，生怕把瑞伊惹毛。
瑞伊翻个白眼：“可以，但别太过分……行吧，给你一次机会。”
斯柯立马腾空手，对准那让他朝思暮想的部位，正想伸手，又猛地想起她的脾气，先抬眼看她：“能……能先让我靠近你的屁股，我……我想闻一下……”
“神经病。”瑞伊嘴上依旧毒舌，但身体却慢慢后移，让斯柯的鼻尖贴近那紧裹防护裤的臀瓣。
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股浅浅的热度，斯柯顿时心跳狂飙，“呼……你……你身上的味也好好闻……”
“少废话。”瑞伊皱眉，“我可没工夫在这儿陪你腻歪半天。……再过一会儿，我可能就得放了。”
斯柯听得浑身发热：“好，好……请……放给我吧。”
瑞伊将自己的臀部完全对准斯柯的面门。她把腿稍稍分开，固定好重心，生怕对方太冲动把自己拽翻。斯柯则满脸兴奋，慢慢凑过去，深吸鼻息，如同见到神物般颤抖着。
“啧，”瑞伊瞥了他一眼，“你还真是……行吧。”
她腰腹用力，酝酿那股早就翻腾的气体，眼底写着几分嫌恶。她轻轻放松肛门，

噗噗噗——！！

屁从裤缝逸出，黏糊的味道裹着潮湿的闷响，一下拍到斯柯的鼻尖。
他仿佛被电流击中，“呜呃……”地闷叫，那腐臭的气息从他鼻孔直钻进脑髓。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，让那隐形臭雾更深地灌满口腔：“啊……哈……”
自己的屁会对精密电路会有极强的腐蚀和干扰效果，可没想到即使如此斯科依旧如此上瘾。
瑞伊嫌弃地想抽身，但想到还没答完交易，再一次深呼吸后压到斯柯脸前，“还要吗？”
“要……要……”斯柯上瘾似的，“再……再来几下……”
“你真恶心。”瑞伊咬牙低骂。

噗呲——嘶嘶——
噗噗噗呜呜呜————

两三道响屁喷出，气息愈发酸腐厚重。
“呜哈……咳咳……好……好……”
他猛吸几口，还想更近抱住瑞伊的双腿。瑞伊厌恶地踢了他一脚，警告道：
“别动手动脚！我可没答应你碰我。”
斯柯连忙点头，整张脸埋在她臀下。高温臭气几乎让他大脑空白，却又快感直冲神经。
瑞伊觉得肠胃还未彻底舒坦，

噗噗噗呜呜呜呜呜呼呼呼~~~

她对准斯柯面门，又放了发绵长、黏糊的气流，他被熏得几乎要当场昏倒。他却仍旧贪婪地吸入，每一口都像在吞火。
“够了，你这变态。”瑞伊喘了口粗气，推开斯柯的肩膀，站稳，把裤腰提稳，感觉到屁股那块都湿了，不知是口水还是泪水。恶心得要死。
“说好的帮我搞定枪，不许耍赖。”
斯柯仿佛游荡在极乐之境：“行……三天……一定包在我身上……”
他努力吸了口相对干净的空气，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痴迷：“你真的……没想到……”
瑞伊懒得听他废话，一个利落绕到桌子另一侧，“呵，这才哪到哪。”
斯柯此刻双眼发亮：“我……我绝对给你办好——”
“记住，不许外传。要敢胡说……”
她摸了摸自己的屁股，“我让你彻底再也闻不到屁。”
斯柯吓得浑身一哆嗦，连声说不敢。
瑞伊对他懒得废话，快速拎起工具包往外走，快踏出门槛时，她忽然回头，用带着几分鄙夷的表情看了眼斯柯，随后砰地关上店门。
外头夜风夹着酸灰沙尘迎面扑来。空中气味比里面强多了。
她迈步离开窄巷，刚走了两步，发现前方一个人影倚在墙边，单手插兜，像在等人。
那人穿着一件灰色长衣，兜帽压低，只露出下半张嘴角，含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瑞伊脚步一顿，眯着眼戒备地看过去。
对方抬头，露出半张瘦削的脸和一道陈旧刀疤，眉眼间有种老道的漫不经心。
“你总是能在这里出现，瑞伊。”
声音低缓，略带沙哑。
瑞伊没好脸色，侧身要绕开：“找错人了。”
那人见状，轻轻笑了声，不带敌意。
“黑市里都知道你。动作快，脾气硬，不爱欠人情。”
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扁平金属芯片，指甲轻敲了两下，清脆沉闷。
然后把它放在她面前生锈的管道护栏上。
“有空，去这个坐标看看。不是陷阱，也不是求人，只是想找几个不想继续忍的人，一起干件大事。”
瑞伊盯着芯片，没动。
“你们是什么人？”
她声音平淡，但下意识调整了重心，随时准备抽身。
刀疤男耸肩：“一群不想等死的人。有人想着逃离拉克图恩，有人想着换身份。”
他看着瑞伊，语气轻描淡写：“你是哪种，我不清楚。只是觉得你，可能不甘心。”
这句话落下，巷道突然静了一瞬。
瑞伊缓缓吐出一口气，伸手拿起芯片。冷冰冰，像薄片钢。
“如果这是个陷阱，我会回来，先切了你的手。”
刀疤男笑了笑：“如果真是陷阱，你哪还有机会回来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消失在潮湿管道尽头，脚步声在铁轨回音里越走越远。

她把芯片收进口袋，低头整理了一下衣领，转身离开巷口。
不甘心？
她嗤了一声，低低冷笑。
她自己也不知道，是不是已经厌倦了这种四处漂泊、永远藏在边角缝隙里的活法。
风从高空吹下来，夹着沙尘，刮过脸颊微微发涩。
她抬头望了眼天空。
那银白色星门在云层后若隐若现，像一条冰冷的锁链，横亘在那里。
她收回目光，继续走，脚步越来越轻快。她熟练地穿过几条管道回到了藏身地。
瑞伊坐下，把工具包随手扔到一边，后背靠在冰冷金属墙面上。她掏出那个芯片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。没有标识，没有编号，只有指纹接触区和一层薄薄的光膜。
她犹豫了一下，终究还是打开了它。芯片表面亮起柔和白光，投影展开成一个简短界面。
坐标在地下旧工业区，一行字缓缓浮现：
【如果你想反抗，就来。】
没有解释，没有承诺。
只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。
“疯子。”

……

哈哈哈呵呵呵

第二章· 莉娜

第二天清晨，全舰广播弹出一条加急公告：
【帝国科技部与军方医研所联合声明：F矿石新型胶囊在第十一实验室研发成功，现对指定女性士兵进行临床试验。】
莉娜并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被选中，只是随手关了广播，继续检查装备。
上午九点，莉娜正在舰上休息区吃简餐，一名医官却找上门来，他递给她一张电子卡片，上面写着：
【你被列入新型胶囊试验组，请于今日下午15:00前往医务舱参加初步适应性体检。】
莉娜抬起头，一脸惊讶：“我吗？”
医官点头：“是的，你过去的体能和F矿吸收率档案都很不错，帝国需要更多这样的人。”
这话让莉娜有点别扭。她沉默片刻，还是站起身，敬了个礼：“明白，我会准时过去。”
周围几个士兵目光都集中到莉娜身上，莉娜被看得有点尴尬，只得低头收拾餐盘，然后快步走出食堂。
下午15:00
她原本以为只是常规抽血化验，没想到——
冷白的灯光下，医官面带微笑地递给她一个透明瓶状胶囊：“这是F矿萃取精华，服下后，你体内会快速产生高浓度气体。然后，我们要对你的气体做检测。”
莉娜愣了一下，红了红脸：“呃……气体？”
她毕竟是第一次进行这方面的测试，虽然自己知道F矿石对女性特殊作用，但没想过要如此直白的进行检测。
“对，我们需要收集你的屁。”医官表情专业，语气倒是淡定。
莉娜轻咳了声，没有再多问，把那颗带着暗红色粉末的胶囊一口吞下。
“我先给你做个初步测量。”他用简易扫描仪在莉娜的腹部和背部移动，界面上显示出肺活量、肠胃蠕动、F矿激活度等数据。
“不得了，你的基础值已经是普通人的两倍左右。”
“两倍……这算好事吗？”
“当然！几乎很少有人能达到这个数值。”
随后医官示意她去旁边的金属椅坐下，等待胶囊溶解。
五分钟后，莉娜开始感觉小腹阵阵气流翻腾，像喝了大量碳酸饮料，还带着点灼热。
医官看着屏幕：“反应正常，你准备好了吗？”
莉娜讪讪地点头：“好、好的。”
她跟着医官进到一间半封闭的采样室，正中央是一台银白色的气体采集仪，前方突出个椭圆形吸附口，透过半透明的管道，能看到其中空空荡荡。
“把屁股对准吸附口。我们的系统会检测腐蚀浓度和总量。不过……”
医官顿了顿：“你得注意姿势，别让气体从外边散逸，不然可能会——”
“明白。”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，挺直腰背，再慢慢转身，把臀部对准设备。
然而由于紧张和腹中气流乱撞，她起初没找准距离。
就在她半蹲时，一股强烈的气体控制不住了。

噗……呲——

糟糕的是，她离吸附口还差十厘米。
躲在舱门口查看数据的青年助手一点心理准备都没做，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臭气轰到，“啊……咳咳咳……！”
他整个人差点跳起来，狂捂鼻子。
莉娜吓了一跳，差点站不稳，一边道歉：“对、对不起！我……姿势没摆正。”
医官在旁边赶忙打开紧急排风：“咳……没事，你先稳定姿势。”
莉娜半蹲着把臀部对准设备，让吸附口与自己裤子后侧紧密贴合。她能感觉到那机器传来一点冷金属触感，也有轻微气流吸附的感觉，仿佛鼓着要把空气往里吸。

噗噗噗呼呼呼呼————

好在屁声并不算特别响，但气味貌似相当刺鼻，屏幕瞬间显示红色闪烁，曲线疯狂攀升：“腐蚀浓度 20.2 X 基准”。
医官瞪大眼睛，半张嘴惊愕地看着曲线疯狂闪烁，“莉娜，你的产气效率是普通服用者的近二十倍！”
她不好意思地回头：“还要吗？我好像还……还有一点。”
她想表现得大方，但显然刚才的意外让她有点局促。
“够了够了！”医官难掩喜悦：“你的数据必须上报给军部。这种涨幅……简直是研究项目的奇迹。”
莉娜挪开屁股，从采样室出来时，脸颊依旧带着红晕。医官把一份初步报告递给莉娜，上面写着：F矿激活度：超高 / 产气指数：大幅优于平均值 / 建议列为A1优先培育…
莉娜只是点点头，低头看报告，随后她向医官道谢、朝门外走去。

……

哈哈哈呵呵呵

第二章· 瑞伊（2/3）

次日夜晚，酸雾依旧浓重，天边闪过远雷。
瑞伊蜷缩在狭小的藏身地，盯着那枚芯片翻来覆去地看。
指尖摩擦着冷金属，那句【如果你想反抗，就来】像根刺扎在心头。
她骂了句：“……真够傻。”可最终还是戴上耳环，拉起兜帽，踏上了路。
按照芯片上的坐标，她来到地下旧工业区最深处。这里曾是能源冷却核心，如今只有断裂的管道和半塌陷的钢骨结构，冷风从废弃通道吹出，带着铁锈味。

在一道斜插入地表的主冷却井下方，她找到了入口。一道合金舱门静静矗立，表面覆盖着油污与划痕。
她正想敲门，舱门开了一条缝，冷色灯束扫过瑞伊的面庞。
门后，一个中年男人上下打量她几秒才把光束移开。
“你就是……刀疤那家伙提过的人？”他说话很慢，声音低哑。
瑞伊轻轻哼了一声：“他说自己认识我，但我不认识他。”
语气带着警惕。
那男人没有纠结，转身朝里走：“进来吧。”
她抬脚跨过门槛，发现这是条窄长的通道，墙壁裸露着旧电缆，脚下铁板咯吱作响。前方是个简陋的岗哨，堆着几个工具箱、破旧电脑和一个老旧坐标仪。一个坐在角落里抽烟的年轻人抬眼看了瑞伊一眼，又默默低头检查枪械。
男人走到一面半锈的铁板前，指了指：“你想见他们，就先把这几道传感器关掉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瑞伊皱眉。
男人耸肩：“我们要确认你是不是有点真本事。别问为什么，能做到就做。”
瑞伊抬头看见铁板顶上方安装了几个旧式传感器，闪着红光。附近还有线路接口，她猜测只要切断哪条线路，或许就能临时失效。可要是处理不当，会触发警报。
她不耐烦地撇嘴：“好吧。”
她翻出工具包，先用扫描器探了一圈，找到了传感器的主线路，随后拔出一把小型钳子，三两下撬开护板。
“这些老古董，十秒钟内就能搞定。”
她咬住工具把，精准地剪断一段灰白线路，然后迅速接驳一个干扰插头。红光闪了几下，“哔”地灭掉了。
瑞伊退后一步：“行了，看起来很简单。”
那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看，只是点了点头：“还不错。”
随后他将通道另一头的铁门推开：“里面再走，右转。”
瑞伊按照指示走过一条狭长的管道廊，推开尽头的门，眼前豁然开朗。这里是一个比想象中更宽敞的旧冷却井大厅，金属穹顶残破，几根钢梁凌乱交错。大厅一角摆着几只临时组装的电池组，接满电缆，旁边铺着一张凌乱的工具布。有人蹲在那儿，正用扳手拧动管道接口，偶尔传来“嘶嘶”空气泄压声。
稀疏的灯具挂在横梁上，映照出十来个人正在低声交谈或操作终端。
有人抬头看她一眼，又继续忙自己的事，没有过多围观。
她走进去，看到墙边堆着一些器材，显然是专门用于检测星门能量流的设备，地面摆着一张立式投影仪，屏幕上滚动着波形数据和运算数值。
“这边。”
先前在前哨处遇到的中年男人又出现，示意她跟过去。
“等我们这边收尾，再带你见雪藤。”
瑞伊靠在墙边，心里依然保持警惕。她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，氛围很安静，没有喊口号或煽动气息，给她一种专业团体的直觉。
过了几分钟，一名身材瘦高的女子放下手中工具，走过来。
“雪藤。”她自我介绍，语气平稳。
她看了看瑞伊，没说什么客套话，直接问：“听他们说，你知道几条废弃工厂的逃生通道？能画给我看吗？”
瑞伊抬抬眉：“先说明，你们到底要做啥？如果让我跟着去送死，我可没兴趣。”
雪藤微微一笑，示意她先到一台终端旁。“你画一下，我们对接下来的行动很需要这些信息。当然，如果你觉得不值得，也可以走。”她说话不带请求或命令，只是一种平稳的陈述。
瑞伊想了想，还是走到终端前，用触屏界面勾勒出几个关键通道和可能的巡逻死角。
雪藤聚精会神地看，一边看一边在旁边的设备上记录比对，偶尔低声向同伴询问一些细节。

瑞伊越看越觉得他们并非业余。这些人把帝国巡逻守备、星门维护班次，甚至采矿机作业时段的安全空档，都汇总成了系统化的数据。
等数据输入完，雪藤带瑞伊来到大厅角落，那里摆着几把椅子。
她递给瑞伊一杯略带薄荷香的热饮，
“我们叫绣红之刃。”她坐下后，才缓缓说道，“名头不大，但或许你也听过些传闻。”
瑞伊皱眉，喝了一口热饮，带着微甜的薄荷味，“嗯，以前只知道有股反帝国组织，但不知道叫什么。一直以为是些唬人的革命者。”
雪藤轻笑一下：“你可以当我们是反帝国，也可以当我们是想给这颗星球一点生机的人，我们不打算搞虚无的流血革命，也没能力改变整个帝国。我们只做我们能做的，至少，让这颗星球，哪怕只是一夜，成为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。”
瑞伊沉默几秒，缓缓抬眼：“听起来挺浪漫。可实际呢？”
“实际是——我们已经花了半年多时间，截获星门控制节点的数据，摸清了最薄弱的冗余环节。我们要让它关停，发出不可忽视的断流，震动整个帝国的通讯和航运。”
瑞伊静静听着，心脏却怦怦作响。要关掉星门……哪怕是短短几分钟，对帝国而言也等同于挑衅。
“你们打算怎么躲过星门预警？”
雪藤没急着回答，示意她看向另一台终端。屏幕上正在滚动一连串波形数据与公式。
“这是我们专门研究过的算法，借助矿炉产生的杂波，会让帝国的检测系统以为只是例行波动。一旦延迟超过阈值，会触发定向短路，把星门的核心同步信号拉死。”
瑞伊轻轻咂舌：“那……为什么找我？”
雪藤看着她：“之所以找你，是因为你熟悉这片区域，身手快，最重要的是，据我们所知，你向来不轻易背叛别人，也对帝国没有什么好感。”
瑞伊撇嘴：“这就能当理由？”
“对我们够了。毕竟能帮忙的人不多。我们需要你做前哨，等具体行动开始前，帮我们避开或转移巡逻队，在关键时刻引开注意力。我们会付报酬。”
瑞伊心中一动：
有报酬？或许能给我更好的装备……
她面上依旧装作冷淡：“拿什么保证你们不会坑我？”
雪藤手掌轻轻按住一份资料：“给你看，我们的行动分工，每个环节都有B计划和撤离路线。若一切失控，我们也不想殉葬。”
瑞伊看了半晌，冷静地思考，她缺钱、也缺出路，这群人比她见过的那些瞎嚷嚷的要理智多了。与其一直混吃等死，不如赌一把。
“我可以试试。”她回答。
雪藤点头，示意一名同伴过来记录瑞伊的联络信息，进一步说明细节。
“那么欢迎你，瑞伊。”
“……别高兴太早，我随时都可能翻脸。”
雪藤轻笑：“随时欢迎你翻脸。因为我们也不想拖一个不情愿的人硬上。”
大厅内的人继续忙碌着，各自低声讨论着数据、算法。
……
几天后
……
在一片废旧机库内，半塌的铁护墙与老旧航管塔零星伫立，星光穿过破裂穹顶，映照得四周昏暗又空旷。
一艘老旧的采矿飞船停在这处机库最深处。它的船体外壳布满伤痕和斑驳漆色，侧面“01-矿运”的编号也只剩下半截。一群人正在忙碌，往舱底塞进各种箱子与补给。
瑞伊站在机库门口，远远看着那船，心里多少有点没底。
这家伙真能飞上太空？
机库高处早已断电，几支临时挂起的照明灯照得地面一片斑驳光影。她握着腰包带，深吸口气，走了进去。
“走吧，准备起飞。”
雪藤从飞船舱门探出头，看到瑞伊后，招了招手。
两三名技师正在用力推一台看似普通的矿石检测仪进货舱，实际上里面藏着绣红之刃的干扰设备与作业工具。另有几名队员扛着工具箱、小型推车，井然有序地往舱内装载。
瑞伊走近，看见飞船尾部的推进器外壳还缠着临时修补的金属板，焊接点处闪着微光。
“它还能飞？”她忍不住嘀咕。
一位穿工服的壮汉抬头瞥了她一眼，声音洪亮：“别小看它。北原号在拉克图恩挣扎了十几年了，摔不死就飞得起来。”说完，他重重拍了拍船侧面，金属壳发出沉闷回响。
瑞伊不再多问。她可不想显得自己胆怯，但内心难免有几分忐忑，毕竟她从没离开过地表，更别提搭乘飞船冲破大气层。
雪藤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，轻轻拍了拍她肩膀：“放心，帝国对矿运飞船并不算严查，只要我们手续齐全，通过例行检查没问题。飞船本身是老，但改装后短程航行绰绰有余。”
瑞伊皱眉：“要是遇到巡逻舰怎么办？”
雪藤示意她看飞船尾部多出的一组能量格栅：“我们给这艘船增设了低功率屏蔽和伪装信号。再加上我们有人在航管那边做过登记，只要不靠近军事轨道，他们不会浪费精力查我们。再说了，离我们最近的巡逻舰在隔壁星系。”
“我们有伪造货运许可，里头写明要去星门平台办交税、运输登记，再顺便运些样品到附近太空交易港。”雪藤嘴角泛起一丝自信的笑容，“帝国天天催促我们多出矿，实在忙不过来，就对日常运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
瑞伊点点头，目光又落回那艘破旧飞船。
货舱门已落下大半，几名队员相互配合着搬运最后几箱物资。即便没有标识，她一眼就能看出，这些箱子里绝不是什么矿石。
“瑞伊！”
舱门方向又传来一声招呼。是那个中年男人——之前在前哨门口给她做测试的家伙，此刻正扔给她一件简易的防护服外套。
“穿上，飞船舱内大气循环不太好。等升空后，你可能会觉得不适。”
瑞伊接过外套，大小还算合适。穿上后，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地道矿工了，外人也看不出她带着什么武器或装备。
“登船前再说一遍。”雪藤环顾队员，声音冷静而清晰，“我们只需按流程通过航管扫描。一路上保持安静，不要乱窜。北原号的推进器只能保证一次急速变轨，别浪费它。进入同步轨道后，剩下的就看咱们能否骗过星门检查。”
众人点头应声。
瑞伊站在边上，脑中还是将信将疑。这整个计划听上去一环扣一环，只要有一处出错，他们可能就得灰溜溜被帝国抓包，可要是成功，就能让星门关停的那一刻震惊帝国。她感觉胸口传来微微的心跳加速，是紧张，也是莫名的兴奋。
“好了，你跟我一起坐中舱座位。”雪藤拍拍她肩膀，
瑞伊深吸一口气，快步跟着队友一同跨进舱门。
舱内空间不大，中段用几道临时隔断分隔出货仓与乘员区。老旧的墙壁处处是焊补痕迹，空气中飘着机油与冷却液的混合味。狭窄过道还堆放了各种维修工具，一不留神就会被绊倒。
“往右这边。”雪藤带着她找到座位区域，帮她固定安全带，“别怕。这船虽然破，但比巡逻队那些腐败守卫可靠多了。”
瑞伊苦笑一下，坐进那个又旧又狭的座椅。金属扣锁“咔哒”一声卡住，像给她下了某种无法回头的宣判。
她抬头透过小舷窗，能看到外面机库上方那灰暗的夜空。不知为何，突然期待又忐忑，第一次……要飞上大气层。
“各就各位，准备启动主引擎。”
驾驶室广播传来沙哑的男声。随即，北原号发出低沉轰鸣，舱壁微微震颤。
头顶的机库大门缓缓打开，发动机喷口吐出橘红色火焰，照亮了破败的钢铁地面。位于船舱内的瑞伊紧紧系好安全带，感觉到震动从脚底传来，逐渐蔓延全身。
“点火。”
一瞬间，船身猛地抖动，主引擎爆发出更高的推力。
耳中只剩下轰轰作响的低频巨响，舱壁好似在呻吟，金属铆钉发出“咔咔”声。
重力狠狠压在她肩头与脊椎上，安全带勒得她胸口发紧。
飞船几乎是垂直向上冲出机库。
她透过旁边狭小舷窗，隐约能看到地面设施快速缩小，周围灯光化作模糊光斑。
巨大的酸雾云层在空中翻滚。
“爬升高度1000米……3500米……速度持续提升……”
向上的G力让瑞伊后背紧贴椅垫，连抬手都难。
当飞船钻入云层，周遭瞬间暗了下来。
外面是深灰色酸雾掺杂黯淡闪电，刺目的蓝白电弧偶尔在云层里炸开，发出轰隆低响，劈在飞船外壳上，溅起一片电光火花。
轰——
舷窗外，紫蓝色闪电劈中机身，能量偏导系统嗡的一声，把高压导向尾部放电槽。舱壁随之狠颤几下。
“别紧张！”雪藤靠在旁边座椅上，通过头盔麦柔声提醒，“机体带有避雷涂层，能扛住这点雷暴。”
飞船继续向上攀升。
闪电在舷窗外划过几道炫目的电流，随后被层层浓云吞没。
云间幽暗的灰白雾气渐渐变淡，舷窗开始透进隐隐白光。
“高度……16000米……再加力，穿过上层云层。”
瑞伊只觉头脑发胀，胸口压迫感比之前稍有缓解，但飞船依旧上下颤抖。
终于，飞船仿佛冲破了最后一层阻碍。阴沉的云雾在舷窗下方迅速退去，云顶之上，半空中浮现一抹橙色晨光，与此时深夜并存的诡异景象相映衬，好似黎明交错。
瑞伊眨了眨眼，短暂失神。天空骤然开阔，云海在下方翻涌，散发着昏黄的反射光，而云海之上，竟是意外的宁静。一缕金色阳光刺破云层，将机身染成暖色。在地表，她从未见过如此纯净明亮的光。
“真刺眼……”
她轻声嘟囔，用手挡住照进舷窗的强光。
比在地表刺眼多了。
“高度27000米，速度稳定。再过几分钟，我们就能进入临时轨道！”
飞船此时已摆脱厚重云层的阻滞，颤抖感略微减弱，但依旧轰鸣不止。外部气压骤降，机体结构还在承受巨大应力。
瑞伊感觉身上的重量似乎减轻了一点点，整个人像被悬在半空，飞船还要继续攀升到同步轨道，那里才是跟星门对接的起点。
她小心地扭头透过舷窗向下望，看到那片暗红色地表与沉重云层已经远在脚下。大量闪电云团宛如滚滚乌云海洋，只在边缘处闪耀针状光芒。
震撼、惶恐、激动、还有一点淡淡的苦涩。她在那片赤褐色废土里度过了二十年，从不知道换个视角看这颗星球，如此惨淡，却在日光之上带着一抹奇异之美。
飞船依旧在加速，推力在稳步上升。
舷窗外，阳光越来越亮，天空逐渐变得由深蓝转为漆黑，在视线的更高处，点点星光开始浮现。
那是更高层大气甚至近太空的景象。
“准备进入轨道修正。”驾驶室再次通报。
瑞伊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深呼吸，等待飞船到达新的高度。
她知道接下来就是进入太空，伪装登记，潜入星门——那才是最危险的部分。
但在眼下的这一刻，她还是忍不住，眯着眼看着那广阔的云海与阳光交织的边缘。
“挺美的。”她喃喃自语，谁能想到，下方云层后面，是无尽的贫瘠与废墟。

……

fangliyin

好康，话说有没有准备写后续的第四章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