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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5-6-28 20:39:5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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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铁站篇/5
我将冲水键摁下,缓缓起身,双腿瘫软如面条,仿佛踩在棉花上,艰难走出了地铁站。此时此刻,我已经身心俱疲。深夜的车格外难打。我拎着那个肮脏发臭的书包,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,嘴唇干裂,脸色灰白,眼睛看不出任何光彩,在喧嚣的风中漫无目的地走着,慢慢经过了地铁站外排成长龙,等待进站的人群;又逛了几分钟,我看到了一辆正准备起步的出租车,头脑猛地一热,我连忙向车的方向挥手,用几近嘶哑的喉咙,尽全力发出“喂!等等我”的声音。出租车停下了,我的眼中恢复了一些光芒,不顾一切地横穿了自行车道和绿化带;同时,我好像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吹哨声和警察的“喂”声,但我无心顾及,只是焦急地扒在打开的车窗上面问:“师傅!去XXXX大学吗?”
出租车司机沉吟了一下,我生怕他拒绝,如果错失了这个机会,我就没有及时回到学校的方法,只能在附近找个宾馆住下了。但司机马上回答了我:“哦,你和后座这俩小姑娘顺路,她俩在XXX下,然后我再往前开一段就到XXXX大学了,你上来吧,坐副驾驶。”我大喜过望,感激不尽,快速上了车,把书包放在两腿之间的地面上,系好了安全带,一车人趁着夜色出发了。
车内的空气并不好,里面弥漫着廉价香水和二手烟的气味,以及…我和我书包上的屎味。我蜷缩在副驾驶的座位上,紧靠着车门,沉默无言,用腿紧紧夹着肮脏的书包,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、模糊的光影,听着其余三人怀疑的说话声和嗅来嗅去的呼吸声,大脑一片空白,不敢接过任何话茬,只剩下身体深处残留的隐痛和无边无际的疲惫与羞耻。
回到宿舍楼下,已经快十点半了。万幸,宿管阿姨还没锁门。我几乎是飘着回到了寝室。舍友们有的在床上玩手机,有的在打电脑游戏,她们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狼狈不堪的样子。
“哎呀,奕含,看完演唱会回来了,感觉怎么样?”一个舍友摘下了耳机,微笑着向我问道。
“还不错,玩的还可以,就是有点累。”我含糊其辞地应了一下,就站在门口的衣柜前,将一个塑料袋放进裤兜里,把睡衣睡裤披在肩上,再将新的内裤,洗衣液和之前囤的湿巾放在洗衣盆里,又拎着书包,掏空了里面的所有物品。我匆匆离开了宿舍,没有和她们多说。
我走到四下无人的水房,把洗衣液,湿巾放在洗手台上,再将书包放下,脱掉外裤和内裤,把它们一起放在洗衣盆里,拧开水龙头冲洗;完成这一切后,我只穿着胸罩,肩上披着睡衣,手里捏着内裤,拿着湿巾,拧开水龙头,再闪现到厕所的隔间,准备清理自己的身体。
我把衣服放在挂钩上,拿出湿巾,开始仔细地、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身体。重点在腹部、大腿根部、私处、以及那饱受蹂躏、依旧火辣刺痛的肛门周围。湿巾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哆嗦,每一次擦拭都小心翼翼,仿佛在触碰一件极其脆弱又肮脏的瓷器。皮肤被摩擦得有些发红、刺痛,但那种黏腻肮脏的感觉似乎已经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,和那时在地铁站里的厕所一样,怎么擦都觉得不够干净。看着用过的湿巾上淡淡的棕黄色污痕,强烈的屈辱感再次翻涌,使我不寒而栗。
终于,我换上了带来的、崭新柔软的内裤和干净温暖的睡衣睡裤。当干净的布料包裹住身体的瞬间,带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、象征性的慰藉,仿佛身体周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屏障,暂时隔开,切断了我与那场人生最严重的腹泻灾难的直接联系。
我走出厕所,回到水房,冰冷的水流正在哗哗哗地注入盆中,被稀释过的黄色粪水已经从盆里溢出来了。我把污水倒掉,又换了一遍水,挤入大量洗衣液,薰衣草的香味瞬间在我的鼻腔里弥漫开来,试图对抗盆里那顽固不化的屎臭。我将双手浸入冰冷刺骨的水里,指尖立刻冻得发麻。抓起那条牛仔裤,看向裤裆和臀部的位置,那从内裤渗过来的、小范围的、已经干涸发硬的黄褐色污渍像火红的烙印一样刺眼。我用尽力气揉搓、按压、刷洗那些污迹区域,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棕黄色的污垢。盆里的水也迅速变得浑浊不堪,黄褐色的泡沫翻滚着,散发出混合着洗涤剂和恶臭的怪异气味。每一次揉搓都让我胃里翻腾,那些不堪的画面——喷射、失控、求饶、污秽——在脑海中疯狂闪回。我的泪腺早已麻木,眼泪毫无征兆地再次涌出,混合着脸上的冷汗,滴落在浑浊的脏水里。
书包更难对付,背带和布料孔隙里的污渍仿佛已经渗入纤维深处。我用手狠狠地搓洗,一遍又一遍,污水换了一盆又一盆,直到发红的指尖被冻得失去知觉,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,那股顽固的异味才似乎被浓烈的洗衣液味勉强压制下去一点点,但我知道,这只是暂时的掩盖。看着盆里依旧泛着可疑颜色的脏水,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几乎将我淹没。我垂下手臂,徒劳地站着,大口喘着粗气,像是刚打完一场注定失败的仗。
洗刷了几遍之后,牛仔裤和书包被我像处理危险化学物品一样,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宿舍楼公共洗衣机的滚筒。我又倒了远超规定量的洗衣液和消毒液进去,仿佛这些化学制剂是净化罪恶的圣水。按下启动键,听着滚筒开始旋转、注水的声音,我的心也跟着那沉重的搅动声沉浮不定,一方面是感觉自己的行为很不道德,令人讨厌;另一方面是怀疑书包和裤子能不能洗干净。洗衣机轰鸣着,像一个公开的刑场,审判着我的狼狈。我死死盯着那小小的圆形玻璃窗,浑浊的水流翻滚着,泡沫汹涌。每一次翻滚都像是在公开处刑我的羞耻。我甚至能想象明天早上,第一个来洗衣服的同学会不会闻到一丝残留的异味?会不会在滚筒上看到什么奇怪的痕迹?恐惧和羞耻感如同冰冷的藤蔓,再次缠绕住心脏,越收越紧。我靠在洗衣机上,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,只剩下无边的焦虑和等待。
至于那条沾满了稀便,被污染成棕色的内裤,在清洗无果后,被我像处理犯罪证据一样,放在塑料袋里紧紧包裹起来,打了一个死结,丢在了衣柜的角落,等着明天再战。我看着那个小小的、被封印的“污秽之源”,心里五味杂陈。
身体暂时清理了,衣物在洗衣机里翻滚,还得等半个小时。但心里那块巨大的石头——姚程——还沉甸甸地压着,令我喘不过气。我走回宿舍,无力地躺在床上,拿出手机,屏幕的光刺得我眼睛发酸。我点开和姚程的对话框,看着他一个半小时前发送的消息(奕含!你怎么了?你刚才是不是身体不舒服?我神经太大条了,没注意到,对不起对不起!你现在在哪?用不用我去找你?)
看着这段话,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他被我推进人群前那张困惑担忧的脸。
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,颤抖着,迟迟按不下去。我要说什么?我该怎么说?
比如说(我没事,安全到宿舍了)。太假了吧,在他眼里,我最后那歇斯底里的样子怎么可能没事?
或者说(非常抱歉,当时我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,但请不要担心我)。可是,这轻描淡写如何能解释刚刚在地铁站内发生的腹泻灾难?
难道要告诉他(对不起,我因为吃了辣火锅和冰的东西狂拉肚子,在地铁站厕所喷射了一地,书包也溅上了屎,还当着保安的面崩溃大哭求上厕所,最后在无障碍卫生间里又拉了一次,现在正在洗沾满屎的裤子和书包)。不,这句话要是真说出来,我能比神经病还要神经病,这绝对不行。
巨大的羞耻感像海啸般再次袭来,几乎将我窒息。眼泪第n
次无声地滑落,顺着脸颊滴在床单上。我打字的手指冰冷而僵硬。
最终,极度的疲惫和对“失联”可能引发姚程更多担忧的恐惧,压倒了我脑海里一切杂乱的思绪。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颤抖着打出了几个字,按下了发送键:
我:姚程,我到学校了。刚才的事,实在对不起。谢谢你的奶茶和晚饭。
发送成功的提示亮起。几乎是同时,手机屏幕上方跳出了“对方正在输入…”的提示!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!他会说什么?追问?安慰?还是被我吓到了?
几秒后,信息弹出:
姚程:奕含!你终于回消息了!吓死我了!你没事吧?刚才看你脸色真的特别差,喊都喊不住你,到底怎么了?是不是身体真的不舒服呀?现在好点没?【担心】【担心】
看着那一连串带着明显焦急和关切的文字和表情,看着那个“终于”、“吓死我了”,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猛地冲垮了我强撑的堤坝。愧疚、委屈、后怕、还有一丝被关心的酸楚……所有压抑的情绪决堤而出。我死死咬住下唇,不想让自己在宿舍里哭出声来,但事如愿违,滚烫的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,汹涌地在脸上奔腾,洇湿了崭新的睡衣。手机屏幕在泪水中变得一片模糊。
我蜷缩在温暖的床上,用被褥盖住依然有点发痛的肚子,把脸深深埋进枕头,肩膀无声地剧烈抽动着。洗衣机在水房不知疲倦地轰鸣着,仿佛在嘲笑着我的狼狈,又像是在为这场荒诞而痛苦的夜晚,奏响最后的、沉重的终曲。
(地铁站篇完结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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